四.夢謠·中

你看不見你自己/你所看見的只是你的影子

——《飛鳥集》

“你一定不記得，張開翅膀，鮮血淋漓的人類是如何死去的。”

白沐鐘舉著手機頗踟躕了一會兒，終於決定折回一樓。

看這架勢…恐怕她找到九點都不可能找到蠟燭了…

大不了…今天別寫作業了…

白沐鐘這樣安慰著自己，伸手再去碰門把手。

這次不能再跌倒。

白沐鐘暗暗下定決心，驟然用力。

門向內打開，手機光線卻好像被某樣東西所吞噬，驟然湮沒在門後。

白沐鐘心臟重重一跳，她甚至感覺手腕裏的靜脈血管都異樣地膨脹起來，極其的疼痛。她強行使自己鎮定下來，再拿起手機仔細一看，看見兩抹妖艷的紅色一明一暗，仿佛是漆黑夜空中緩緩上升的兩盞孔明燈。白沐鐘眼皮一抖，明白是那尊雕像。

…移動到了這裏？

從樓梯口，到走廊盡頭？

是人為吧。

雕像的翅膀占據了大部分的空間，白沐鐘不得不彎下腰，盡可能地蜷縮起全身，從翅膀與地面之間的空隙之間鉆出去。

出來之後白沐鐘看得更清晰。有一道飛濺狀的痕跡從走廊起始一直蔓延到了雕像的座下，被光線一照就顯現出極相似血跡的褐紅色。白沐鐘猜想這大概是油漆或者繪畫顏料一類的東西，但一個人站在被黑暗包圍的狹長走廊裏總歸是可怖的，白沐鐘無法強迫自己不去想亂七八糟的東西。她越想越恐怖失控，手也不自然的抖動起來，那些印記在不穩定的光線下仿佛重新組合成了別的東西，靜靜地蟄伏在地板裏，沒有眼睛，卻隨時準備著抓住誰的腳踝將其一同拖入未知的世界。

那是什麽！

白沐鐘終於明白自己再也沒有勇氣下樓，她只能站在這裏。不準哭，不準笑，不準說話。

沈默和孤獨是最可怕的病癥。無藥可醫，無處救贖。她背挨著走廊的墻，慢慢地坐下來。頭頂右側是雕像極力展開的翅膀，左側則是某個客房的門框。熄滅手機燈光，白沐鐘雙臂繞過膝蓋收緊，肩膀緊繃。淩亂的頭發掙脫皮筋的束縛，一團一堆地堆積在肩膀和後背上，海藻一般漆黑厚重。

白沐鐘不知道父母什麽時候才會回來，但很明顯的一點是他們就算回來了也未必會上到二樓，她很有可能獨自一人在二樓度過這個夜晚。

當然不會無知無覺地睡著。白沐鐘緊緊地攥著手機，冰涼的金屬被她手心的溫度所溫暖，變得有些黏膩起來。耳畔寂靜無聲，整所公寓默默無語。

猛地有那麽一瞬間白沐鐘仿佛聽到了某樣東西貼著地板爬過一樓的聲音，它似乎在向樓梯逼近。這個感覺使她愈發接近崩潰，整個人糠篩一般劇烈抖動起來。那種聲音越來越近，它已經爬行前進到了走廊入口的地方。她叫出了聲。

“啊——”

極其尖利的女性尖叫似乎更加刺激了那個東西，它爬行的速度更快，幾十米的距離於它而言只是十幾秒的事情。白沐鐘根本不敢擡起頭去看，只感覺空氣中忽然有了腥臭味。那是一種水果和肉類腐爛後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極為的令人作嘔，卻又隱隱的帶著水果原本的香甜味道。

某樣柔軟濕滑的東西卷上了白沐鐘的手臂，她仿佛能聽見唾液流淌其上的聲音，再度尖叫了一聲。

其實她也很奇怪為什麽她沒有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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